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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活不成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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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活不成了

“談?”扶窈輕嘲,“有什麽好談的?”

寧瀟側身擋住了扶窈的去路,油紙上的雨水順流而下落在他的肩膀上,吧嗒吧嗒濺起水漬。

“都賜婚了,你還想談什麽?談你不想娶我?還是談你有多不願意讓我做你的妻子?”扶窈嗓音淡漠,瞥了眼油紙上尖端的水落進他衣領中,卻不為所動,冷漠地移開眸子。

寧瀟攥住扶窈握住傘柄微冷的手,低頭去看她,良久,百般無奈:“你要我怎麽做,你才滿意?”

“滿意啊……”扶窈輕呵了聲,漠然視之,隨意極了,語氣傾盆的,“你去找陛下退婚啊 ,你不是那麽有能耐的嗎?你既然不願意去娶我,那就該找陛下退婚。”

嘶……

她的話如冰冷的針紮心臟那般,寧瀟搖搖頭,握住她的手,拽住她朝屋內牽去,袖手一揮,掌風順手將屋門合上了,把外頭淅淅瀝瀝的雨聲隔絕在外。

扶窈甩開寧瀟的手,冷冷看他,戒備道:“怎麽?你想做什麽?”

“我能做什麽?”寧瀟反問,渾身濕漉漉的,皮膚冷的發青白,面上淌著雨水,目光執拗覆雜地看她。

扶窈無視他,兀自坐下給自己斟了杯熱茶,絲絲縷縷熱霧升起遮住了她黯淡的眸子,輕抿了口茶,淡淡笑道:“寧大人,這幾日找我有什麽事麽?”

“那夜,我對不起你。”寧瀟沈沈道。

“哦。”扶窈又倒了一杯熱茶喝。

卻絲毫不管濕漉漉的寧瀟,從前她見不得他冷,怕感染風寒,總會關心他,如今他就算在夜裏淋上一天一夜,她亦不理會了。

習慣了她從前的好,如今……寧瀟眼眸黯然。

“扶窈,我知你也不願意嫁給我。”寧瀟攥緊拳頭,平靜深邃的眸光下壓著無數波濤,淡淡道,“你我是陛下和德貴妃促成的政.治聯姻,等風頭過去,年底我們可以和離。”

扶窈不起波瀾的眸中掀起了一絲極淺的震驚與冷怒,終究是無力地松開杯盞,自嘲笑笑:“還沒成婚,寧大人就已經算好了和離麽?”

寧瀟沈默。

他活不長了,他不願意扶窈成為寡婦,他想讓扶窈在他死之前離開自己,扶窈對他沒有感情是最好的,這樣,他死了,扶窈也不會難過。

他扯開一絲輕笑:“屆時,我會賠償你。”

“嗯,行。”扶窈答應了,幾乎是沒有思考,“我倒希望,這一天早些倒來,你我好聚好散,怎麽也沒成想,我們二人居然被綁在了一起。”

是啊 ,好聚好散。

寧瀟笑意漸漸淡下去,內心郁氣憂結,望著扶窈良久,如臨深淵般困在了無邊黑暗中,他不知道扶窈是何時變成如今這樣的。

他明明記得,扶窈很喜歡跟在自己身後的啊……

他也記得,扶窈像個小尾巴那樣,總是對自己噓寒問暖,落雨會給他撐傘,他受傷小尾巴會哭,他同別的女子講話她能難過好幾天…

是什麽時候開始,扶窈對他這般冷漠了?

哦是她說要放下自己開始,是她接觸溫言斐之後…

扶窈的變化令他猝不及防,還沒適應,空氣並不顯眼,倘若有天失去了,就是致命的。

寧瀟隱約領略了這個道理,可有些遲了。

“欽天監算出日子了,十日後,大婚。”

“哦。”扶窈並無期待,她已經可以設想,倘若嫁給寧瀟的婚後生活,定然乏味、冰冷,就像是困在牢籠中那般,畢竟他那樣薄情的人……

寧瀟見她不起波瀾,垂下眼瞼:“嫁衣你想要什麽樣的?我陪你去選。”

“隨意。都行。”扶窈望著窗外接天連地的雨。

“你想要什麽樣的成婚禮?我都可滿足你。”

“不必了。”扶窈走到窗邊,伸手去接那涼涼的雨,有些麻木。

她對成婚絲毫沒有憧憬的態度,刺激了寧瀟。

是如何的厭惡,所以一點憧憬都沒有?

“聘禮我已經命人送到前廳了 ,你……稍後可以去看看。”

扶窈沒聽見似的。

“阿窈,你有什麽要求,盡管提,我都會答應的,但你這樣不說不答,我不知如何做才能讓你滿意。”寧瀟與她一樣看向窗外的雨。

扶窈避開了寧瀟,坐回了桌邊,懨懨地無趣道:“唯一的要求啊,你去向陛下退婚,行嗎?”

她隨口一句話。

寧瀟立在原地,皺起了眉頭,似乎是不可置信地搖搖頭,驀地,嘴角溢出一絲鮮血,那血紅中帶黑,有些嚇人,站在扶窈身後的寧瀟輕輕擦去。

他捂著有些疼的心口,轉身離開,落下一句淡淡的話:“你放心,我這就去退。”

扶窈心中咯噔一聲,看向他濕漉漉略顯單薄的背影。

寧瀟如醉了那般趔趄一步,朝扶府外走去,剛走到門口,陳朗便攙扶了上來:“大人!大人……您這是怎麽了?你那日不久毒發了嗎?所幸並不洶湧,可為何您不去找莫老醫治?屬下求您了,去找莫老吧。”

寧瀟翻身上馬,冷冷道:“隨我進宮退婚。”

“這,這剛賜的婚,早已經昭告天下了,您這時候要去退婚豈不是打陛下的臉嗎?慎重啊!德貴妃不會善罷甘休的,您和扶二姑娘已經有夫妻之實了,您這樣做,對扶二姑娘也有些不公平……”

“要我退婚的人,是她。”寧瀟攥緊韁繩,笑意如寒霜,眼中冷怒,“她根本不想嫁給我,就算有了夫妻之實又如何?依我看,就該放她自由,她愛嫁給誰便去嫁給誰!”

寧瀟情緒失控了。

陳朗傻了那般看著怒火中燒的寧瀟,急忙翻身上馬,追上去:“大人,您要冷靜,這些年來,我都跟著您,知曉您心裏是有扶二姑娘的啊,您為何不肯娶她?就只是因為您的病嗎?過好當下才是最重要的啊,說不定明年就治好病了呢?”

寧瀟嘴角溢出一抹暗紅色鮮血,手腕處似有千萬只螞蟻那般源源不斷鼓動,他微瞇眼睛,眼中是前所未有的盛怒與郁痛。

騎馬剛到三岔路口,身子一栽,險些就暈了過去,被陳朗扶著。

“大人,我讓人去找莫老。”

陳朗心急之下,不敢耽擱,帶寧瀟回府,秘密差人接來了莫老。

莫老正溜貓逗狗,研究新藥,被拉到丞相府,手中藥丸就落了地,驚了:“你家大人這是死了?還是活著的?怎地身上那般濕?不是交代過莫要著涼?”

寧瀟面如冠玉的俊臉慘白毫無血色,緊閉雙眼,眉頭皺成川字,眼下現出青黑,皮膚病白到幾乎透明,如冰雕那般一動不動。

他劍眉入鬢,斧鑿刀砍的臉此時沒了平日裏的肅冷,少了那股子帶著侵略氣息的強大氣場,躺在那裏,仿佛瀕死之人那般,多了幾分脆弱與孤單。

莫老把脈後,面色凝重嘆口氣,苦笑:“你家大人,怕是活不成了,他沒有一點求生欲,上次交代他吃的藥也未吃。”

陳朗接過莫老的藥給寧瀟餵去,褐色藥汁順著嘴角流下,無論如何也餵不進去。

“寧瀟這病忌情緒大起大落,悲喜過度,他這些日子都遭遇了什麽?”莫老發現寧瀟此次毒發異常兇猛,隱有死亡預兆,如臨大敵般焦急,“他活不成了,他不想活,我也救不了他。”

“那怎麽辦??”陳朗焦慮萬分。

“他本是將死之人,每次毒發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,他這樣性情冷淡,怎麽會被氣成這樣?”莫老沮喪地搖頭,一屁股跌坐在地,寧瀟餵不進去藥,生命體征正逐漸消失,他腦子飛速運轉也想不出什麽辦法。

“是被……扶二姑娘。”

“姑娘?能把他氣成這樣?去把這姑娘找來!解鈴人還需系鈴人!速度要快!”

陳朗立刻領命去辦,瘋了那般跑進了扶府。

因寧瀟的毒過於覆雜不可讓外人知道,也從未對外說過,包括寧寒遠也不知曉,因此,他急的大汗淋漓,跪在扶窈門前只說道:“不好了,扶二姑娘,求你去看看我家大人吧,他出了扶家,便犯了急病,眼下快不行了。”

屋內。

扶窈懨懨地抻著額頭,不大信陳朗的話:“他身體一向健康,什麽急病會讓他不行了?陳朗,誰給你的膽子來騙我?”

“二姑娘,求求你了,此事非同小可,決不能讓外人知道,求您去看看吧,被您之前氣的犯了舊疾。若您去了,發現屬下在騙您,您再罰屬下也不遲,但大人真的等不了了…”

扶窈微擡眼皮,終於有了些波瀾,寧瀟到底在搞什麽?忽然犯急病?

玉雪瞧見陳朗快急哭的神色,朝裏頭傳話:“姑娘,看樣子不像演的。”

下刻,咯吱一聲。

扶窈開了門,面無表情掃了陳朗一眼:“帶我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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